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疑节卷四
元 袁俊翁 撰
论语四
子曰尧舜其犹病诸又曰禹吾无间然矣尧舜禹之圣一也夫子言之不同何欤
尧舜禹三圣人之徳一也而夫子之于尧舜两有其犹病诸之论及于大禹则两有吾无间然之论岂尧舜之圣反不禹若耶惟圣知圣一何夫子之论若此也徐而考之夫子所谓尧舜其犹病者一曰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一曰脩己以安百姓是皆推以及人之事施虽博矣而常病其所施之未博济虽众矣而常病所济之未众百姓虽已安矣而常病乎百姓之有未安此所以为圣人之心也倘自以为吾治已足则非所以为圣人矣切考当时夫子发犹病之论一则曰尧舜其犹病诸二则曰尧舜其犹病诸其之一辞葢指尧舜自视以为犹病初非夫子直谓尧舜之犹病也至于论大禹之无间者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是皆尽其在我之事饮食吾得而菲之衣服吾得而恶之宫室吾得而卑之及于鬼神黻冕沟洫之事所当致孝致美尽力者皆得以尽我之所当为而无毫髪之遗阙矣当时夫子发无间之论一则曰禹吾无间然矣二则曰禹吾无间然矣吾之一辞盖自夫子视禹而以为无间初非禹自视以为无间也使当时夫子立言自夫子而视尧舜则亦必以为无间原大禹自视之心则亦必自以为犹病三圣人之徳盖一耳合而论之自夫子称美大禹行事之迹而以为无间者固足为圣徳之美自夫子推原尧舜为治之心而以为犹病正不失为圣徳之至初岂有所优劣邪鲁论末篇尝举尧舜禹同一执中之授受于此可见三圣人之徳一也奚其优而奚其劣
犹病云者夫子推原尧舜为治之心常有所不足也无间云者夫子称美大禹行事之迹靡有所未至也论大禹之所以无间者葢皆尽其在我之事故大禹得以致其力而靡有所未至也至于论尧舜之犹病者盖皆推以及人之事虽尧舜非不尽其心而常有所未至也
逸民凡七人而下文独不及朱张何欤
此章大防葢因沮溺接舆丈人之徒皆恝然忘斯世者尝力诋其非而莫之悟遂举古之逸民凡七人而其下厯举夷齐仲逸惠连六子之行事乃曰我则异于是斯言也实非圣人深予之辞也当时所论六子既非圣人所深予则朱张之不论者必为圣人之予矣吾想夫朱张之大莭无适无莫义之与比直可防圣人仕止久速之时安知其不如杨子所谓仲元不夷不惠可否之间者乎彼六子之出处既与圣人异则朱张必与圣人无以异二者相形因其所论则可知其所不论者矣况先儒防鲁论者曰王弼云朱张字子弓荀卿以比孔子言其与孔子同行故不论即此而证则前说庻乎其可信
柳下惠少连何以谓之逸民
大抵论君子出处之大莭不当原其迹而当原其心少连事无可考夫子既举之与栁下惠并论观惠则连可知已惠鲁人也以迹而论在鲁尝为士师之官且为稿师之命初非隠而在下之民顾安得而谓之逸然自其心论之直道事人焉往而不三黜由由然而不失其正其平日之所养可知已不羞不卑初不以就为荣不怨不悯初不以去为辱不以三公易其介初不为富贵之所淫自非甘心于遗逸能之乎然则惠连之为人论其迹似不可以逸民称原其心则信乎其为逸民矣吾夫子尝以言中伦行中虑称之正此故也他日杨子或问尝有以朝隠疑栁下惠矣杨子乃以饿显为高禄隠为下盖他有所激而言惠连诚可谓朝隠者也禄隠者也前贤尝谓小隠隠林薮大隠隠朝市大抵论其迹则有林薮朝市之分原其心则林薮隠也朝市亦隠也若曰隠之小大则未容轻辩
鲁论逸民一章子曰以下乃夫子之言也子曰以上逸民七人之目是葢当时素有此称门人因记夫子之言而并及之初非吾夫子称之以逸民也窃原夫子立言之防正谓当时有此逸民七人之称儗人或非其伦大不满于夫子之意故夫子特举伯夷叔齐与一语以畧许之谓栁下惠少连谓虞仲夷逸此二谓字正指时人之所谓者皆不得其当也愚观逸民七人之中夫子独置朱张于不论自夷齐而外惠连之降志辱身固不及夷齐之不降辱矣仲逸之隠居放言又不及惠连之言中伦矣圣人言外之意葢未始许此四子之为逸民也究至此极逸民七人之称果出于夫子之言邪诚不免于惠连之疑然此初非出于夫子之言则惠连之不足为逸民者正无足疑也论者但观子曰以下数辞则圣人评品之意防可识已
作者七人举其目不列其名何也
或谓荷蒉荷蓧晨门封人楚狂接舆长沮桀溺是也或谓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栁下惠少连是也又或谓作者之谓圣七人指羲农黄帝尧舜禹汤是也窃尝论之以作者二字而言则作者谓圣之说固优然门人会集论语以类从正当从上下文为证可也按上章言贤者四辟下章言晨门荷蒉则此章当作隠者为是但蒉蓧七人之说皆牵合逸民七人之目适脗合安知其得此章本防否耶李氏尝谓作起也言起而隠去者今七人矣不知其谁何必求其人以实之则凿矣朱子作集注独有取于此说诚为得之论者但以作者为隠者则不失其本防正不必强求其说以实之也虽然鲁论尝谓舜臣五人武王乱臣十人皆举其目而畧其名集注各取其人以实其数盖专指其人则可考也此作者七人之论泛然不指其时世故无的说按李氏云今七人矣则是专指当时言也倘专指当时而言则包氏之说近之矣特封人本亦以得时行道为心初不与彼六人同行愚意当以微生畆易之可也记曰儗人必于其伦合而言之曰荷蒉荷蓧晨门微生畆楚狂接舆长沮桀溺如此则庻乎其得之矣
孔文 公叔文子皆諡曰文有无优劣
夫子之论孔文子则曰是以谓之文也葢因有所问而为是荅之之辞论公叔文子则曰可以为文矣盖因有所闻而为是称之之辞圣人固皆深许之矣释者于孔文子则称諡法以勤学好问为文于公叔文子则称諡法以锡民爵位为文二说可谓皆得二子之实行矣要之孔文子之所以为文者成己之事也公叔文子之所以为文者成物之事也成己非劣成物非优各尽其当然之道而已
商赐言诗孰优孰劣
子贡因论学而知诗者盖因圣人一时之训诲而偶有会于诗中之意趣子夏因论诗而知学者盖平日素有得于诗中之意趣特于此取正于圣人耳是故圣人所以称之者于赐则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己矣告诸往而知来者斯言也盖称其因告之而能知之也于商则曰起子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己矣是则圣人本亦所未及究乃因彼而起发我之志意也即此而观则二子学诗之优劣可知己大抵圣门自顔子而下頴悟莫若子贡曾子而下笃实无如子夏要之子贡天资虽高而不及子夏学力之固故他日子夏之诗学卒有传而子贡之诗学无闻焉家语明称子夏习于诗能通大义是则子夏之诗学优于子贡逺矣
夫子尝以焉用佞论仲弓又曰不有祝鮀之佞难乎免于今之世矣何欤
圣人立言有出于诲人之正论有出于感时之激辞不可以槩论也
盖当时以佞为贤或人称仲弓之仁而以不佞为短圣人乃正其说而斥之曰焉用佞焉用佞重言之所以深鄙之也至若不有祝鮀之佞难乎免矣之论此盖圣人深有感于当世奸谀之甚不免为愤激之辞耳圣人岂与之哉要之圣人谓仲弓之焉用佞者出于诲人之论谓不有祝鮀之佞者出于感时之激辞议者未可合此而为同异之疑也
子曰焉用佞又曰恶夫佞者微生亩乃以无乃为佞乎疑夫子何欤
微生亩以名呼夫子而辞甚倨盖亦有齿徳而隠者也其或以佞疑夫子者盖以其身之出处与圣人异故所见有不同耳夫子荅之礼甚恭而辞甚直其曰非敢为佞也疾固也盖非惟夫子足以自解而亦且深有警微生之失圣人之言防矣哉何则士君子出处之道大要有三过于徇时者失之佞过于矫时者失之固惟不徇不矫乃适于义吾观微生亩之为人正圣人之所谓固者也圣人之仕止久速惟其可者与世推移正适于义自微生亩视之乃以为佞盖佞亦与义相似故孔子尝谓恶佞恐其乱义也夫子恶夫以佞而乱义微生乃反指以义为佞盖锢于一己之私而不之觉耳虽然微生亩之言曰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其辞皆疑焉而不决盖非敢必以圣人之为佞亦未为不知圣人者也论者未可辄议微生之为妄
古人之言有决辞有疑辞决辞者固可以为必然疑辞者未可以为信然学者亦揆诸理而已
合是三章而论之曰焉用佞恶夫佞其为辞也皆决是乃确然一定之理也无乃为佞乎者其辞疑微生岂诚以圣人之为佞哉切详微生之辞意本知佞之非矣特锢于一己之偏遂过疑夫子之为佞故夫子无复致辨而止以非敢为佞以解之论者但观夫子非敢为佞之一辞则其平日所谓焉用佞恶夫佞者质诸此而益信若乃微生亩无乃为佞乎之疑辞者奚庸辨
子曰君子道者三及荅司马牛问君子则举二遗一何欤
夫子所谓君子道者三乃古今天下之通论也其荅司马牛君子之问举二而遗一者仅为司马牛一人而发耳何则圣人荅问之间于其所未至者不容不加勉于其所已至者付之忘言可也愚观司马牛之为人兄魋为乱二弟与俱牛独卓然有见而不従即此可见其胷中之不惑有素矣若乃所忧所惧则有之论者但观其兄弟独亾之语则其忧惧常交战乎胷中夫子安得不就所蔽处特举此二语以释之邪论者至于是则君子之道本在于不忧不惑不惧三者之俱备今司马牛以君子为问其于君子之道不病于有所惑而惟患其有所忧惧不忧不惧正其所未至者也圣人因举此以为之勉至于不惑乃其所已至者圣人复何言哉论者正不可因此荅君子之问而致疑于君子之道也
夫子尝语子贡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及子贡自谓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夫子乃谓赐也非尔所及也何欤
圣贤君子天理之学或安而行之或勉而行之安行者自然而然圣之事也勉行者使然而然贤之事也故鲁论此两章大防上异处只在无字与勿字上勿者使然而然贤者勉行之事无者自然而然圣人安行之事此夫子之荅子贡虽以勿施于人告之至于子贡自谓无加诸人则未易轻许之也程子尝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吾亦欲无加诸人仁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恕也恕则子贡或能勉之仁则非所及也当时程子虽不正举此两章并论而引中庸之语然即此可类推己朱子尝论无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谓此所以为仁恕之别斯言尽之矣虽然勿施于人圣人固明指其为恕及荅仲弓之问仁亦以此为求仁之方矣葢始则勉焉而使之勿及其至则安焉而出于无无者勿之极至勿者无之积渐二而一之可也不然孟子何以曰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夫子尝以诲人不倦自谓矣又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似有倦于诲人之意何邪
孔门弟子会集夫子所言以为论语述而一篇多记圣人谦己诲人之事篇首有曰诲人不倦篇末亦曰诲人不倦是则圣人之诲人盖毎以不倦为心然篇中有曰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似又有倦于诲人之意何欤吁诲人不倦乃圣人诲人之本心故篇内有谓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盖圣人之于人无不欲其入于善但不知来学则无徃教之礼故苟以礼来则无不有以教之也此章既言圣人诲人不倦之意下章乃记愤啓悱发之论以及举而不复之说盖欲学者勉于用力以为受教之地于此尤足见圣人诲人之所以不倦也苟徒诲之而已矣则诲谆聴藐何益之有必待其愤悱之诚既至而后加夫啓发之功举一隅而知以三隅反然后复以告之则其学力之进盖沛然而莫之御矣向使圣人而倦于诲人则吾但举以告之寜复计其有所反否立言垂训之顷岂能反覆开谕至如是之详切哉甚矣圣人诲人之心为不倦也述而一篇首末两举诲人不倦之说故篇中凡及诲人之事者无非发明其所以不倦之方于此尤足见门弟子之善记言也圣人不徒自述其教人之心而且备言其教人之方于此见圣人诲人不倦之心也
夫子论及诲人之道毎以不倦为辞者自述其教人之心也所谓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者备言其教人之方也
孟子有谓教亦多术矣有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此夫子所谓不复者其亦不屑之教诲也欤然则不复告者乃所以深告之也
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程子曰动容貌举一身而言又曰正顔色出辞气何欤
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先举其凡而后列其目经文三莭固自明白程子释此章防亦自分作三莭说明谓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深足以发明曾子立言之本防其谓动容貌举一身而言者盖所以别容貌与顔色之不同也特以顔色之见于靣辞气之出于口乃夫人所共知有不待为之辨释者矣他日朱子作集注其初字为之诂亦曰容貌举一身而言辞言语也气声气也于顔色则不复释皆此故耳况容貌顔色辞气之为三者有不待曾子之论而后然也夫子尝有九思之论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是犹曰九者之中列之以为三至于君子三变之论释者谓俨然者貌之庄温者色之和厉者辞之确即此而证则知容貌顔色辞气之为三者坦然而甚明矣大槩三者之中辞气别为一端固无足疑其所疑者惟容貌顔色相近似其实有不同先儒释子之燕居一章申申其容舒也夭夭其色愉也是盖以容色对称容自容而色自色者信已程朱二子于此章皆释之曰容貌举一身而言与顔色正自有别或者反因此以致疑不可也
四勿于五事何以独不及思
尝考先儒传释之说勿者禁止之辞是人心所以为主而胜私复礼之机也然则四勿虽不言思而所以知其非礼而勿之者即思也伊川尝论视聴言动四者身之用也由乎内而应乎外制乎外所以养其中此二语实尽其要南轩尝援此以论不言思之故
通书有曰仁义礼知四者视聴言貌动静无违之谓纯朱子论仁义礼知五行之徳也动静隂阳之用而言貌视聴五行之事也徳不言信事不言思欲其不违则固以思为主而必求四者之实也要之通书之谓无违即鲁论之所谓勿盖皆以思为主也由是而论四勿虽不明以思言而思在其中矣不然视聴言动何以皆九思中之一事耳
战者子之所慎及其荅卫君问陈则曰军旅未学何欤
子之所慎战居其一此乃门弟子所记之得其实至于军旅未学之语乃一时托以拒卫灵问陈之辞耳圣人岂真所未学邪平日见诸言辞之间者亦多矣姑以鲁论言之如曰可以即戎可以去杀皆军旅之事也如曰以不教民战是为弃之此又极言不教而战之也如荅子贡以足兵称子路以治赋此得非军旅之事乎如请哀公之讨陈恒非季氏之伐颛臾以至论征伐之所自出又得非军旅之事乎然则信以为圣人未之学不可也子路尝有子行三军之问夫子告以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之说即此可见圣人慎战之实恶得谓其于军旅之未学哉窃考圣人之于卫灵往来其国不为不久其于圣人动作威仪之间夫岂懵然无所观感乃于圣人之言一无所入至是而且专以陈为问圣人知其志之不可化乃对以未学而去之然则军旅之事本非圣人所未之学特以卫灵之无道而不轻以告之于此尤足见战为夫子之所慎者益信矣
战为夫子之所慎门人所记为得其实但即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二语观之则可见矣至于自称军旅之未学者非真未学也特不轻以语卫灵耳如鲁论所载夫子平日之言有及于军旅之事者犹曰托之空言未见其行事之实也且如夹谷之会以兵加莱人而齐侯惧费人之乱命将士以伐之而费人北此皆夫子于军旅之事其已试之效矣即小可以观大曾谓夫子果未之学乎要之文事武备盖本相因夫子于文事既有余武备正不学而能之矣今也荅卫灵之问深惧其无道之至彼既好之又从而告之则适以滋其穷兵黩武之祸为益甚故寜诿之以未学至此尤足见战为夫子之所慎也
笾豆之事曽子以为末爼豆之事夫子以为尝闻何也
曾子之告孟敬子上文有谓君子所贵乎道者三是以道徳之事与笾豆之事对言也道徳在内笾豆在外自道徳而视笾豆则以笾豆为末者固宜夫子之荅卫灵公下文有谓军旅之事未之学是以武备之事与文徳之事对言也文徳为先武备为后自军旅而视爼豆则不以俎豆为末者亦宜要之曾子所言者君子之学夫子所言者国君之政此其立言之防意各有所重论者岂遽可以差殊观哉
笾豆之于爼豆均之为礼器也然此特器数之末非学者之所当急曽子之说本为通论而夫子之论云然者正有子所谓夫子有为言之也何则夫子因卫灵之问陈徒知兵而不知礼故矫其失而为之说曰爼豆之事则尝闻军旅之事则未学他日孔文子将攻太叔访于夫子夫子亦曰胡簋之事则尝学甲兵之事则未闻正与此二语相合皆有所为而言之耳要之曽子之言为学者设乃万世之通论夫子之言为时君设乃一时之激辞后之为学者则专当以曽子之言为法为政者则又当以夫子之说为心议者要不可胶桂而鼓瑟
难矣哉二章同异
鲁论一书夫子两有难矣哉之叹难矣者艰得之辞叹其难乎为善而不为恶圣人为学者虑深矣当合两章论之一则曰羣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一则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二章立言大抵相似其大防孰轻孰重抑无所重轻与吁二章大防正所以迭相发而互相补未可遽以轻重观也何也羣居终日曰言曰行盖指其发于外者言也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盖指其动于中者言也羣居终日之际所言不及于义所行专好小慧则其发于外者皆不诚饱食之余不能操存其心泛然而无所用则其动于中者必不善圣人于此皆示以难矣哉之戒正有望于学者安内制外之交尽其道二章大防迭相发而互相补初果何轻而何重哉吁是固然矣学者求所以制外安内之道将何如亦曰君子敬以直内义以方外正当以坤文言为之法
己矣乎二章同异
鲁论一书夫子两有己矣乎之论已矣者絶望之辞叹其终不得见而叹之圣人之为学者虑深矣尝合两章而论之一则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一则曰己矣乎吾未见好徳如好色者也二章立言大抵相似其大防孰轻孰重抑无所轻重与吁二章大防正所以迭相发而互相补未可遽以轻重观也何也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盖指夫恶恶而不能改者也吾未见好徳如好色盖指夫善善而不能勉者也过而不知犹可觊其一旦之或悔今既见其过矣乃不能反已以自讼则将终其身而弗之改徳而不好犹可望其他日之或悟今既知徳之可好矣乃不能如好色之必诚则将终其身而弗之勉圣人于此皆示以已矣之叹正有责于学者好善恶恶之各尽其道二章大防迭相发而互相补初果何轻而何重哉吁是固然矣学者求所以好善恶恶之道将何如亦曰好善如好好色恶恶如恶恶臭正当以大学为之戒
民可使由之矣何以不可使知之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由者行也夫人必知之而后行之安有既行之矣而不知之者邪曾不思知有浅深此知字盖指所知之深者言也何也彼由之者固亦有所知矣特徒知斯道之所当然而未知斯道之所以然此岂足以为知哉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孟子曰终身由之而不知此二知字盖皆谓夫未知斯道之所以然初非懵然无所知觉之谓也愚想圣人之意亦曰民可使其由斯道之所当然而不能使其知斯道之所以然当时所谓不可使知之者初非谓不可使知之也正谓不可得而使之知也圣人之为此语葢有悠然感叹之意自见于言外学者要当沈潜反覆玩味而求之可也不然圣人岂肯愚天下斯民之耳目哉
四书疑节卷四